死亡的倒数第一天
我写下这篇日记。
“孩子,不要怕。”
我面前是一只巨大的,长着无数眼睛的翅膀。
祂是现实中任何一个生物都无法模拟的壮观。
祂有着天蓝色的眼睛,三对翅膀在眼睛背后,白色的羽尾上是细小的眼睛和符文。
祂看向我,在漆黑的夜里,我在这个怪物般的天使身上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。
真实的可以触碰的温暖。
我情不自禁的将手向前伸去,在高楼的半空中,一脚就要踏空。
祂止住了我的动作,祂用那对巨大的翅膀轻轻的抱住了我。
那是像妈妈的子宫一般的温暖。
我落下泪来,祂也落下泪来。
这个黑夜里,一只巨大的怪物成为我新的锚点。
我坐了回去,在悬空的栏杆上,我问祂:“你是天使吗?”
“是的。”
“你是来带我上天堂的吗?”
“我是来拯救你的,我的孩子。”
于是我看着祂温柔的眼睛,在祂的怀抱中沉沉的睡去。
早晨,是母亲的哭声将我吵醒的。
她呜咽着看向我,说“你下来好不好,下来吧,有什么事跟妈妈说好不好,妈妈有什么不对的给你道歉。”
我就从护栏上下来了。
老式的铁护栏在三月的天气里还是冰冷的。
也不知道我昨天晚上是怎么睡着的。
母亲在我刚下来的瞬间,立刻抱住我。
我感受到她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,她哭了。
我手足无措的回抱住她,说了声“对不起”
“是妈妈对不起你,是妈妈的罪孽导致了这一切,你一个孩子,你有什么错呢?”
“我可怜的孩子啊!”
女人抱着我痛哭着。
“吃完饭记得吃药。”
临走前的母亲看着我说,她的眼中是化不开的悲伤。
“知道了,拜拜。”我有点漫不经心的看着面前的食物。
【恶心,恶心,恶心】
【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吧】
【骗子骗子骗子骗子没病装病的骗子】
【你这种人怎么活在世界上的,恶心恶心恶心死了】
手颤抖的放下食物,我迅速的拿起药吃了下去,眼前越来越模糊,泪水一滴滴的流下眼眶。
“轰”水杯在地上,冰凉的分不清泪和水。
我瘫坐在地上,耳边依旧是无数人的碎语。
“不是的,不是的,我不是”
“去死,去死,去死”
“妈妈”
恍惚间,我又看到了天使,祂抱着我,巨大的翅膀簇拥着我。
我听见祂唱的一首歌
【天上的星星不说话】
【地上的娃娃想妈妈】
【鲁冰花啊鲁冰花】
【迷途的娃儿何处来归家】
妈妈?你在哪,我好想你。
在祂的安抚下,我逐渐冷静下来,然后就是一阵疲累。我坐在沙发上,放松下心情,闭上眼,睁开时,
祂又不见了。
沉默的站起来,打扫干净残骸。
我站在窗户的护栏前,看着窗外的一栋栋楼房,模糊不清玩耍的人影。
楼下是玩耍的小朋友,打牌的老奶奶。
阳光打在我的脸上,透出惨薄的热度来。
我的背后是说不清的阴影,面前是望不到头的未来。
我的人生呐,还有未来吗。
休学在家中的日子很无聊。
然而我却没有或多精力面对我的爱好,就单单是药物的副作用都能让我疲于应对。
呕吐感伴随着眩晕而来,我几乎要将胃都吐出去。
晕乎乎的,像是飘在云端一样。
我尝试将脸庞埋在水中,然而自救的本能阻止了我。
【废物,废物,废物,自杀都做不到的废物】
【不配活下去的废物】
【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】
“去死吧”
我已经不记得我是怎么找到绳索上 吊的了。
上 吊其实并不痛苦,粗糙的麻绳吊在我的脖颈上,我能感受到知觉正在消失,所能听到的,就只有我的心脏跳动声和耳鸣声。
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我的面前就只有安宁,永无天日的安静。
等再次转醒的时候,我已经在医院了。
我被抢救过来了。母亲正在我的面前哭泣,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,哭起来脸上的皱纹更显苍老。
夜晚,我在病房里看到了天使。
祂还是那幅诡异的模样,祂慈爱的看着我。
我的手指抽搐了一下,一眨不眨的看着祂。
月光打在祂的身躯上,圣洁而又美丽。
【救救我吧,我的天使啊】
我是个很奇怪的人。不知道从何时开始,我感受不到别人对我的关怀。
那些温暖的情绪就好像与我隔上了一层薄膜。所有语言的关怀就像一幅尖刀,刺向了我的心脏。
将我本就不堪的罪孽再次放大放大。
最后沉入崩溃的深海。
我不相信有人爱着我
其实比起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,我更希望他们能够施暴,辱骂,在做出一切被成为极恶的行为后,再给予我温暖。
我有什么资格享受这些呢?
活着浪费空气,死了影响土地。
我出院的那天,是小雨。
母亲担忧的看着我,她替我撑着伞。
朋友来看我,她抱着我痛哭。
老师发来信息,担忧我的身体。
所有人都在无比的温暖着我。
大家就像太阳一样。
将我灼烧鲜血淋漓。
然后,
正所谓,事不过三
我也一样。
所以,我死了。
最后的夜晚,一跃而下,我的天使和我一起,摔碎在水泥地里。
没有梦想和自由,我死在了三月的雨前,没等到晴天,也没等到笑脸和妈妈
【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呀】
【地上的娃娃想妈妈】
【鲁冰花呀鲁冰花】
【随着风儿带我来回家】
【飞过那山川和云海】
【绕过那林雨和村儿】
【带着我亲爱的娃娃呀】
【回来那苦觅的家中去】
“人类的大脑拥有自我保护机制。
当人的情感经历过于强烈极端时,大脑会选择遗忘,投射或扭曲记忆的方式将现实处理成容易接受的形式,以保持一个人一段时间精神状态的稳定。”
“当过大的负荷冲击她的灵魂时,这个可悲的天使又能在人间停留几刻呢?”
终究是粉饰太平罢了
医生看着悲痛的妇人,麻木的人群,他站在外围,向墓碑鞠躬。
随后转身而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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